究竟该怎么用他？谈道奇队的「Kenley Jansen困境」

生涯311次救援成功、防御率2.4、让一向精打细算的道奇队给出五年8000万大合约，都能说明 Kenley Jansen 是一位成就多么非凡的终结者。然而，他完全宰制打者、让道奇球迷感受稳操胜券的日子恐怕已经过去了。

做为棒坛最经典的「弃打从投」案例之一， Kenley Jansen 拥有一个近乎完美的MLB生涯。他职涯拿下311次救援成功、防御率仅2.4、FIP值2.3、每九局可三振13.3人、历史上只有15位后援投手交出比他更高的WAR值(贡献胜场数)。包括身上这张下季结束后才到期的五年8000万合约，Jansen已经在大联盟赚进超过亿元美金，即便一直都只是牛棚投手。过往，他始终能让道奇球迷感到稳操胜券、而对敌方则是如敲响丧钟般的大魔王终结者。至少进入2018年以前是如此—昔日的Jansen就等同胜利保证。

生涯前八季(也就是到2017年为止)，Jansen除了菜鸟年只投27局缴出0.9WAR以外，其余七季WAR都至少1.6胜起跳；这段期间，他单季最高的FIP竟然仅有2.4、而且只有两年超过2；他的防御率也不曾超越2.85，也没有任何一年K/9值少于13 — 不只强到没话说，更是稳定得可怕。一般后援投手最畏惧的伤痛也鲜少找上Jansen，他生涯每一季都投超过52局、只有两次少于63局，耐操程度直逼机器人。而且，这还没算入季后赛— 身在强权道奇，他每年十月都得加班，包括季后赛在内，2016～2018年每季都要投80局以上。

Jansen的成绩在2016～2017年来到最颠峰、几乎无敌的状态。前一季他交出68.2局104三振、1.83防御率/1.44FIP/2.41xFIP的数据，隔年则是68.1局109三振、1.32防御率/1.31FIP/1.82xFIP。他不仅能用招牌的切球球威制造一卡车三振，控球也很稳定：自生涯首年后，他逐季的BB/9分别为5.0、4.4、3.1、2.1、2.6、1.4、1.4、0.9 ，简直越来越不给人活路。2015～2017年间，他的三振保送比是无法无天的11.3。Jansen这三年的三振率都超过40%、保送率皆低于4.5%。喔对，还有季后赛— 他生涯季后赛数据为49.1局、K/9值12.8、防御率2.01、FIP值2.72，同样变态。

或许你已经嗅出端倪 — 没错，上述各种恶心数据仅限于2017年以前。无论我再怎么回忆当年勇，都改变不了Jansen现在确实已今非昔比、从稳操胜券变成让人提心吊胆的事实。他近三年的累积成绩是：3.39防御率、3.75FIP、3.79xFIP、每九局被敲1.4轰、WAR值1.8只有2017年整季的一半。或许正因为他2017年仍是一副如日中天的样貌，Jansen这几年的衰退才让不少道奇迷困惑不解……因为太突然、太迅速了。我们用一张数据表来比较— 以2017年为分水岭，他在近三季、以及这之前的三年拿出的成绩(K% – BB%为三振率减保送率)：

很显然，Jansen各项数据都呈现雪崩式退化— FIP和被全垒打率至少膨胀两倍、三振率和保送率的差距缩小将近四成、其他数据也都从联盟顶尖，衰退至仅优于平均值。这并不是说2018年后的Jansen是个烂投手— 他每九局还是可三振11人、仅保送2.4个、防御率3.40，在任何牛棚都能有一席之地……但大家也知道，无论球迷或是给他五年长约的球团，期待值应该都不仅只于此。宏观来看，纵使他的退化幅度比某些人预期的快，却也不全然无法预见。

首先，Jansen下个月将满33岁，本来就已经到达老化阶段，何况如前述所提，他极为耐操的特性，也意味着巨额工作量堆积。而他身上的另一个旧疾— 心律不整，更是在近年频频找上他，虽然这两季暂时没有再复发，但或许也多少暗示着Jansen的生理状况已大不如前、投球状态的起伏也会更明显。所以，为何他的成绩衰退得如此迅速？我们从很多层面都能找到答题线索。第一个答案是球威衰退— 以下是他生涯逐年的切球(蓝线)、直球(红线)均速涨跌：

Jansen全盛时期可将速球投到95英哩、切球也有93～94英哩均速，但他的球速已经连四年衰退(速球95.2、94.3、93.5、92.5；切球93.5、92.7、92.1、 91.1；滑球也从83.6变81.7英哩)。无论球路位移再怎么出色(这是Jansen的最大强项，而且衰退幅度不明显)，当你只能丢出90英哩初头的速球，除非还同时掌握其他杀手级变化球(例如上原浩治的指叉？)，否则想保持MLB顶尖投手的水准，确实困难重重。

且就如上面所说，考量Jansen在2018年就已跨入30岁大关、近几季又相当操劳，威力衰退或许真的不那么让人讶异。球威弱化的后果，则明显反映在Contact%(打者挥棒后击中球率)上：

2015～2017年，打者对Jansen的Contact%仅有68.8%，自此之后则上升至71.1%；若再考量联盟平均的Contact%年年下修，其退化幅度甚至更明显。另一个同样严重的问题是，他在意识到球威弱化、更容易被一棒击沉后(前面有提到暴涨的被全垒打率)，Jansen无法再像过往那样，肆无忌惮地猛塞好球带，光凭超强球威硬辗打者。以下这张图，显示他逐年的Zone%(投球通过好球带的机率)数据：

他在2015～2017年的Zone%将近六成(59.2%)，是同期间联盟所有投满100局的投手中第二高。但近三年这项数据分别只剩55.2%、50.1%、53.7%。相较于控球变差的解释，我更相信是因为他的球威已不足够轻松辗压打者，因此只能采更保守谨慎的投球策略。若是控球走钟，理论上应该会出现更多红中失投球，但事实并非如此：2017年之前，Jansen投球通过好球带中心的比率，每季都超过32.4%，近三年却只剩27.7%、27.4%、27%。数据显示，他只是投更多边边角角、坏球率提高，比以前更闪躲，而不是漫无目的乱飞。

打者挥空率降低、坏球变多，不意外地使他的三振率、保送率都往坏的方向发展：

再搭配击球数据劣化 — 包含全垒打率提升、本季55.6%飞球率创生涯新高，最终都导致他所有投球绩效通通退步，近三年ERA/FIP/xFIP皆回归地球人水准：

但尴尬的地方就在于，这恰好也不能算多差的成绩—不如昔日辉煌是事实，但又远远不到烂的程度。根据动态追踪系统Statcast利用三振、保送、击球品质(击球喷速及仰角)计算的xwOBA值，所有投满1000颗球的后援投手中，Jansen近三年对战打者的0.271wOBA，仍能排到第22名(总人数273)，虽然确实不顶尖(他2015～2017年的0.205xwOBA 高居全MLB第一 )，但依旧有一定水准。这也是道奇队眼下面临的两难困境：Jansen的压制力明显不若往昔、在最强球队中担任终结者，也确实有点「抖」，但他似乎还是优于很多同侪。

不过，Jansen今年的表现又让骑虎难下的道奇更加尴尬— 球速继续衰退的情况下，BB/9上升至13年来最高的3.7、滚地球率也低到只有22.2%，让人担忧随时都可能被敲一发大的。也因此，他老兄的FIP、xFIP才会分别上涨到3.56、4.74，早已超越「让人捏把冷汗」的程度了(比较像是需要先吞心脏药的程度)。再配上Jansen近三季年年退步、球威和坏球率不断恶化的趋势，你不能责怪为何道奇球迷越来越希望球队考虑其他终结者选项。的确，身为一支对冠军志在必得、无法容许太多明显缺陷的强权，越来越不上不下的Jansen，显然是个尴尬的存在。

更窘的是，偏偏道奇牛棚也没有非常强劲的替代方案— 我先前在「Dodgers Corner」粉丝团，就撰文分析过球团的难处。最有终结者经验及球威的可能是Blake Treinen，他今年68.3%的超高滚地球率，使其相当有竞争力(后援投手最重要的技术，就是避免在比分接近时被一棒击沉) ，也是他本季尚未被敲轰的原因。但与此同时，他的K/9值只有6.65，而我们都知道，三振少的投手更依赖起伏的运气。Jake McGee的数据非常优秀，但他的配球比例有96%都是速球，没人能确定是否会在大比赛遭逢黔驴技穷的困境。

其他像Brusdar Graterol、Dylan Floro、Caleb Ferguson也都还差得很远……Graterol三振能力甚至比Treinen还差，后两者则是经验稀缺。另一方面，其实Jansen这季的某些进阶数据也没那么烂— 他的0.281xwOBA仍远优于联盟后援平均值(0.331)，虽然队上也有些人已经表现得更好(包括Ferguson的0.237xwOBA、McGee的0.248、Treinen的0.273则小胜Jansen)。Jansen再怎么不堪，本季还是有12以上K/9值、过去两季偏高的HR/9也压低至0.9。而他今年创下生涯最低的残垒率(64.7%)、六年来最高的BABIP值(0.295)，说明球运可能也很不好。

这些都是道奇遭逢选择困境的原因。一方面，Jansen的实质内容似乎不像帐面数据、场上表现显示的这么「抖」，而且其他替代选项也都各自有缺陷。另外，由于今年样本数太少，没人能确定他是否真的已经比Treinen或McGee等人还差(Treinen去年的防御率/FIP/xFIP都超过4.9、McGee季前还被洛矶队释出)。道奇一向都是相当谨慎、讲究科学、信奉大数据、不跟随小样本过度反应的精明球团。所以光看客观条件，继续相信Jansen、期待他回归正常，也不算很荒唐的想法。我们甚至也可以说，若只是将他的上场局数往前挪、而非直接移出胜利组，那似乎也只是早砸锅或晚砸锅的差别。

但另一方面，Jansen目前的状态确实是有可能在大场面— 例如季后赛— 出大事。他现在顶多只能算是一名普通等级的终结者，但道奇的需求却远大于此。如果我们真的很相信所谓的近况，那近期又显露出摇摇欲坠的Jansen，势必不该继续在高张力的战况中使用。也许，假设这样的情况发生在162场正常赛季，道奇绝对有充分理由按兵不动、持续观察他。但现在，季后赛即将到来，也意味着可以进行改革、实验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。

他们或许可试着让Treinen、甚至McGee负责更多比分差距极小的关门机会，并将Jansen暂时移至张力较小的场合出赛。但不管怎么做，对于即将要打季后赛的蓝衫军而言，都是相当困难的抉择— 如果想改变现状，就代表所有成员都得适应新角色，而且若成效不佳，届时又得面临是否该紧急回归原状的选择题；但如果选择不变，所有人都得全盘接受Jansen接下来交出的任何表现。很显然，无论哪个选项，都各自有其风险。不管怎样，道奇队最终如何处理「 Kenley Jansen 困境」，都将影响他们夺下梦寐以求的冠军的可能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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